秋光漫笔

时间: 2025-05-01    阅读: 0 次    来源:原创
作者:村长

   暮色降临之际,拾起一片金黄的银杏叶,叶脉间流淌着凝固的时光。那些被秋风揉碎的往事,在叶片的皱纹中忽隐忽现。远处山峦浮起淡紫色的雾霭,恍若谁遗落在岁月深处的叹息。斜阳将影子拉得细长细长,恍然惊觉这抹瘦影竟也盛得下整个秋天的孤寂......。

 
  城郊的老槐树下,总能看到那个穿青布衫的护林人。他揣着斑驳的铜烟锅,看落叶在石阶上翻卷成金色的漩涡。某日烟斗不慎坠落,碎成满地星芒。他俯身拾捡时,指缝间漏下的不仅是星芒,还有几十年前某个月夜,烟斗里盛过的半盏月光。树影婆娑,恍惚看见新嫁娘在槐花纷飞中回眸浅笑,可再定睛时,唯有满地枯叶在风中打着旋,像是被时光揉皱的情书。
 
  护林人常坐在石凳上,望着远处山峦出神。他记得年轻时,总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来给他送饭。那时他总说等攒够了钱,就带她去城里照相馆拍张结婚照。如今石凳上青苔漫生,当年的姑娘早已化作山间的风,只在每年槐花飘香时,会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芬芳。
 
  雨后的街巷泛着幽光,恍若铺展开的宣纸。油纸伞下穿行的旗袍女子,鞋跟叩击出长短句般的韵律。转角茶馆里飘来茉莉香,混着柜台上老式留声机沙哑的唱腔。忽然瞥见橱窗里褪色的月份牌,画中美人眼角那颗朱砂痣,竟与记忆里秦淮河畔那个唱评弹的姑娘如出一辙。檐角铜铃轻颤,惊醒了这段蒙尘的往事,徒留水洼里破碎的霓虹兀自荡漾。
 
  茶馆老板是位戴金丝眼镜的老者,总爱在午后泡一壶碧螺春,对着褪色的月份牌发呆。他说那画中人是他年轻时的恋人,当年在评弹馆听曲时,总爱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。如今茶馆换了好几任老板,月份牌却始终挂在那里,像是某种无声的守候。
 
  城隍庙前的银杏古树,枝桠间悬着无数祈愿红绸。某个霜晨,发现最高处那抹褪色的红布条,墨迹洇开成模糊的"不离"。想是某个痴人垫着砖石系上的,而今砖石犹在,系绸人却早已化作南飞的雁。风起时万千红绸翻飞如蝶,恍惚听见当年树下私语的少男少女,他们许下的诺言正随着绸带起起落落,有些飘向云端,有些坠入尘埃。
 
  庙祝说这些红绸每年都会更换,但总有些特别陈旧的会被保留下来。他说去年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,在树下站了整整一个下午,最后颤巍巍地系上一条崭新的红绸,上面写着"愿君长安"。后来才知道,她丈夫就是五十年前在这里系下第一条红绸的人。
 
  深秋的渡口总泊着几艘旧船,船身苔痕斑驳如老人手背的青筋。摆渡的老汉说这船载过戴望舒诗里的丁香姑娘,渡口石阶上还留着民国学生奔赴延安时的足印。黄昏时分,常能遇见穿藏青长衫的老者在岸边垂钓,钓竿弯成岁月的弧度。他总说钓的不是鱼,是几十年前在此诀别的恋人投进水中的翡翠耳环。暮色降临时,水面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,恰似当年耳环坠入江心溅起的粼光。
  老汉的船舱里挂着幅褪色的水墨画,画中女子梳着旧时的发髻,耳垂上戴着翡翠耳环。他说这是他年轻时的恋人画的,当年他们约好私奔,却在渡口被双方父母拦下。如今他守着这条渡船,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。
 
  博物馆的玻璃柜里躺着半枚铜镜,断痕处生出翠色铜锈。解说词说这是南朝某位公主的妆奁遗物,我却看见铜绿深处藏着未说完的絮语。某个午后,阳光斜斜切进展厅,铜镜突然折射出奇异的光斑——恍惚有位云鬓散乱的女子对镜描眉,泪珠坠在菱花镜面上,将千年光阴砸出细密的涟漪。保安的脚步声惊散了幻影,唯余镜中自己的倒影与古人的残妆重叠,刹那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。
 
  管理员说这面铜镜每到梅雨季节就会"显灵",曾有个穿汉服的小姑娘在镜前站了许久,最后哭着说看到了自己的前世。后来她寄来一封信,说在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祖母年轻时的模样,而祖母已经去世好几十年了。
 
  山径铺满金黄,踩上去有细碎的叹息。半山腰的凉亭石桌上,不知谁用枯枝摆出残缺的棋局。驻足凝望时,山风忽然卷起几枚棋子,黑子白子在落叶间跳跃,竟自成玄妙阵势。忽忆起少年时与前辈在此对弈,他总让我三子却从未言明。如今石凳上青苔漫生,棋枰间却隐约浮动着幽香,恍惚老人执子的手影还在光影里徘徊,落子声惊起满山雀鸣。
 
  护林员说这处凉亭是当年抗日志士的秘密联络点,棋盘上的残局是暗号。他指着石桌边缘的刻痕说,这是当年游击队员留下的记号,记录着某次行动的时间地点。如今刻痕已被岁月磨平,唯有落叶间的棋局,仍在诉说着那段烽火岁月。
 
  旧书市角落的《饮水词》泛着潮气,扉页题着"戊子年秋赠芸娘"。蝇头小楷洇了水渍,像被泪水泡过的相思。摊主说这是民国三十七年某位教书先生的手迹,却无人知晓芸娘是否等到戊子年的红叶。随手翻至"赌书消得泼茶香"处,忽有干枯的桂花从书页间滑落,香气穿越数几十载光阴,仍带着当年西窗下的暖意。合上书时,夕阳正将藏书人的身影拉长,叠印在泛黄纸页上,仿佛两个时代的孤影终于相逢。
 
  书店老板说这本书是去年一个雨天收来的,当时装书的木匣子里还藏着几片风干的桂花。他说这些桂花可能是当年藏书人夹在书里的,如今连书带花都成了时光的见证。
  夜雨敲窗时,总爱取出那方松烟墨把玩。墨锭上的冰纹裂出北宋山水,恍惚能听见徽宗年间制墨师傅的捶打声。某次研磨太过出神,墨香竟幻化成戴斗笠的古人,在砚台边沿以雨滴写就半阙《声声慢》。待要细看时,窗外汽车鸣笛惊破幻境,唯见未干的墨迹在宣纸上蜿蜒,恰似古今文人未竟的愁绪。
 
  一位画家说这方墨是祖上传下来的,先辈当年在歙县制墨作坊当学徒。他说墨锭上的冰纹是天然形成的,每块墨都有独特的纹路,就像人的指纹。如今他常在深夜研墨,仿佛能听见祖辈们的絮语在墨香中流转。
 
  初雪那日登上城楼,望见护城河结出冰裂纹,像件巨大的哥窑瓷器。对岸工地正在维修老城墙,碎砖坠落时扬起细雪般的尘埃。忽然听见砖缝里飘出戍卒的胡笳,看见箭垛上凝结着靖康年的血霜。暮色中吊塔的探照灯扫过,将古城残影与玻璃幕墙叠印在冰河上,恍若时光在此处对折,千年兴废都成了水墨册页里的淡淡折痕。
 
  考古队说在城墙根发现了宋代戍卒的箭镞,还有块刻着"守城人张三"的砖铭。他们说这些文物见证了古城的兴衰,而拆除老城墙是为了保护地下文物。如今新修的城墙下,还埋着那些未被发现的往事,等待着某个雪夜再次苏醒。
 
  城南的老茶馆里,说书人正讲着《白蛇传》。茶客们围坐在八仙桌旁,茶碗里的热气氤氲着旧时光。忽然一阵穿堂风过,吹落了梁间悬挂的铜铃。清脆的铃声中,仿佛看见许仙与白娘子在断桥相遇,而今铜铃仍在,说书人却已换了好几代。
 
  巷口的修表匠说,这口铜铃是当年茶馆老板从杭州灵隐寺求来的。他说每个铜铃都有灵性,能听见世间的悲欢离合。如今他守着这间小铺,听铜铃在风中诉说那些被遗忘的故事。
 
  深秋的银杏大道上,环卫工人正在清扫落叶。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,像是时光的刻刀在书写年轮。忽然一阵风起,金黄的叶子腾空而起,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。恍惚看见无数个秋天在此重叠,每一片落叶都承载着不同的故事。
 
  城隍庙的香炉里,青烟袅袅升起。香客们手持线香,在缭绕的烟雾中许下心愿。那些飘向天空的青烟,是否真的能抵达神明的耳畔?或许它们只是化作漫天星斗,在某个静谧的夜晚,照亮某个迷途人的归途。
 
  旧书市深处,有家专卖古籍善本的店铺。老板是个戴圆框眼镜的老者,总爱在午后泡一壶龙井,对着古籍上的批注出神。他说这些泛黄的纸页里,藏着无数个平行时空。有时翻开某本书,会突然看见前朝的读书人留下的批注,仿佛两个灵魂在时空交错中相遇。
 
  城西的旧工厂改造成了文创园,锈迹斑斑的机器旁,年轻人在咖啡香中讨论着艺术。那些被岁月侵蚀的钢铁巨兽,如今成了拍照的背景板。然而在某个寂静的深夜,是否还能听见它们轰鸣的回响?那些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工人,是否会在机器的震颤中苏醒?
 
  护城河畔的芦苇荡里,常有老人来放纸鸢。斑斓的风筝在暮色中起起落落,像极了人生的跌宕起伏。有个总穿蓝布衫的老者,总在固定的位置放一只老鹰风筝。他说这风筝是儿子小时候做的,如今儿子在海外定居,他便带着风筝来河边,仿佛这样就能离儿子近些。
 
  深秋的雨巷里,油纸伞下的女子渐渐走远。她脚上的绣花鞋踩过青石板,溅起细碎的水花。那些水花里,是否倒映着某个江南的旧梦?或许在某个平行时空里,她正撑着同样的油纸伞,走在同一条雨巷,与某个书生擦肩而过。
 
  博物馆的展柜里,陈列着出土的青铜酒器。斑驳的铜绿间,隐约可见饕餮纹的轮廓。讲解员说这些酒器曾盛满美酒,见证过诸侯的盟誓。如今美酒早已化作尘埃,唯有酒器仍在诉说着那段金戈铁马的岁月。
 
  城南的戏园子里,老生正在唱《霸王别姬》。台下寥寥几位老者,随着唱腔轻轻打拍子。戏台上的水袖翻飞间,仿佛看见项羽与虞姬的诀别。而今戏园子即将拆除,这些最后的观众,是否也在与自己的青春作别?
 
  深秋的夜晚,总能在街头遇见卖烤红薯的老者。他推着铁皮车,车上的煤炉映着昏黄的灯光。烤红薯的香气弥漫在寒夜里,像极了童年时先辈灶台上的温暖。如今她们早已离世,唯有这股香气,还能唤起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。
 
  城隍庙的回廊下,有个画糖画的老人。他的铜勺里盛着金黄的糖浆,在石板上画出龙凤呈祥。孩子们举着糖画嬉笑跑过,糖丝在暮色中闪烁着微光。老人说这门手艺传了五代,而今愿意学的年轻人越来越少。那些糖画里的龙凤,是否也会在某个深夜,化作真正的神兽腾空而起?
 
  深秋的公园里,银杏叶铺成金色的地毯。穿旗袍的女子在树下拍照,她的身影与落叶融为一体。忽然一阵风起,叶雨纷飞中,仿佛看见民国时期的名媛在此留影。而今旗袍上的盘扣依旧精致,只是时光早已改变了容颜。
 
  旧书市的的店铺,有间专售绝版书的书店。老板是个戴贝雷帽的年轻人,总爱在午后播放黑胶唱片。他说这些绝版书就像被时光遗忘的密码,总有一天会遇到能读懂它们的人。而那些泛黄的书页间,是否真的藏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?
 
  深秋的雨夜,总爱坐在窗前听雨。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,像极了古琴的泛音。忽然想起博物馆里那面铜镜,镜中的古人是否也在听雨?而我们的叹息,是否也会在千年后,成为某个时空里的雨声?
 
  城西的旧城墙下,考古队正在发掘新的遗址。泥土中露出的青砖,刻着模糊的年号。考古学家说这些砖块见证了城市的变迁,而今它们即将重见天日,继续诉说那些被掩埋的故事。或许在某个深夜,砖缝里会飘出戍卒的胡笳,唤醒沉睡的时光。
 
  深秋的渡口,摆渡的老汉仍在等待。他的船舱里,那幅水墨画依旧挂着。每当有游客问起画中女子,他总是笑着摇头。而今渡船已换成了机动船,但老汉依然保持着人工摆渡的习惯。他说在船桨划破水面的瞬间,能听见时光的回声。
  
  城南的老茶馆里,说书人换成了年轻的面孔。他讲的依旧是《白蛇传》,只是用上了投影仪和激光笔。茶客们依然围坐在八仙桌旁,只是茶碗换成了玻璃杯。年代感的铜铃依然悬挂在梁间,在穿堂风中诉说着永恒的故事。
 
  深秋的银杏大道上,环卫工人换成了机器人。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,变成了电子马达的嗡鸣。然而在某个寂静的清晨,是否还能听见落叶的私语?那些被时光遗忘的故事,是否还在金黄的叶片间流转?
 
  城隍庙的香炉前,香客们依然虔诚地许愿。青烟升腾间,仿佛看见无数个愿望在此交汇。而那些飘向天空的青烟,是否真的能抵达神明的耳畔?或许它们只是化作漫天星斗,在某个静谧的夜晚,照亮某个迷途人的归途。
 
  深秋的雨巷里,油纸伞已换成透明的塑料伞。绣花鞋换成了运动鞋,但水花溅起的声音依旧清脆。那些水花里,是否倒映着不同的时空?或许在某个平行宇宙里,油纸伞与塑料伞正在雨中相遇,诉说着时光的奥秘。
 
  博物馆的展柜前,年轻的讲解员正在介绍那面铜镜。她说铜镜上的铜绿是时间的年轮,而那些未说完的絮语,或许正是时光给予我们的谜题。而当她转身离去时,铜镜突然折射出一道奇异的光,照亮了展厅的某个角落。
 
  深秋的夜晚,城市的天际线闪烁着霓虹。而在某个古老的庭院里,依然有人守着煤油灯,在宣纸上书写着蝇头小楷。那些墨迹在夜色中渐渐干涸,却留下了永恒的印记。或许在某个时空的褶皱里,这些墨迹正在与千年前的古人对话。
 
  城西的旧城墙遗址上,新修的玻璃栈道在月光下闪烁。而城墙的断壁残垣间,依然能听见历史的回声。那些被拆除的砖块,或许正在某个时空里重组,继续守护着这座城市的记忆。
 
  深秋的渡口,最后一艘旧船即将退役。船身上斑驳的苔痕,记录着无数个航程。而今它将被拖往博物馆,成为时光的标本。但船头的铜铃依然在风中作响,仿佛在诉说着那些永不沉没的故事。
 
  城南的老茶馆里,说书人的故事还在继续。而茶客们的茶碗里,倒映着不同的天空。或许在某个时空的交汇点,这些故事会化作漫天星辰,照亮所有迷途者的归途。而那个铜铃,将永远悬挂在时光的长河里,叮咚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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