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是从康河的尽头漫过来的。起初只是天边染了层淡紫,像谁用毛笔蘸了清水,轻轻晕在素白的宣纸上,后来这颜色渐渐沉下去,漫过河岸的石栏,漫过垂落的柳丝,最后终于吻上水面,把整条河都裹进了一片温柔的朦胧里。我站在渡口的石阶上,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摸柳丝的微凉,风从河面吹来,带着水草的清腥与水汽的湿润,却比往日更轻,仿佛连它都知道,此刻不该惊动这满河的静谧。
我总爱在这样的黄昏里沿着河岸走。那时夕阳还没完全沉下去,把岸边的垂柳染成了金红色,枝条垂在水面,随着水波轻轻晃荡,影子便在水里揉成了一团橘色的软絮,像孩童遗落在河边的棉花糖,又像一场尚未做完的、带着暖意的梦。我常蹲在石阶上看水里的水草,它们扎根在软泥里,翠绿的茎秆随着水流舒展,偶尔有小鱼从茎秆间游过,尾鳍扫过水面,漾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,那涟漪落在心上,也跟着轻轻发痒。有次我试着伸手去碰那些水草,指尖刚触到水面,便被突然游来的小鱼惊得缩回手,看着它灵巧地钻进深处,只留下一串细碎的水纹,忍不住笑出声来——那时的时光,连笑声都带着水的柔软。
更难忘的是夜里撑船的日子。往往是晚饭过后,借着天边残留的微光,找船夫租一艘小木船,慢慢往河的深处划去。桨叶拨开水面时,会发出“哗啦”的轻响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却又不会打破这份安宁。划到河心时,便停下桨,任由小船随着水波轻轻漂荡。抬头是缀满星光的夜空,墨蓝色的天幕上,星星亮得像是撒了一把碎钻,它们的影子落在水面,被水波晃成了满河的萤火,明明灭灭,仿佛伸手就能握住。有时会遇到对岸传来的琴声,断断续续的音符顺着风飘过来,和着水声,成了最好的伴奏。我常把胳膊搭在船舷上,头轻轻靠在胳膊上,看着满河的星光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,生怕一不小心,就惊散了这浸在水里的温柔。
可此刻,我却只能站在渡口,看着那艘熟悉的小木船停在不远处,船夫坐在船头吸烟,烟火在暮色里一闪一闪。水草依旧在水里舒展,却像是比往日低垂了些,连游过的小鱼,都像是放慢了速度,仿佛在为我的离去沉默。我下意识地伸手去够岸边的柳丝,指尖触到那柔软的枝条时,却又猛地缩回手——我想折一枝柳条作别,可又怕这轻轻一折,会碰疼了这留着我无数回忆的时光。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,想唱首歌留在这里,想把心里的不舍都唱给康河听,可话到嘴边,却只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。
风又吹来了,带着水草的清腥,和往日一样温柔。我抬手理了理衣角,最后看了一眼康河——看那满河的暮色,看那垂落的柳丝,看那远处一闪一闪的烟火。然后,我轻轻转过身,脚步放得极轻,像当初我悄悄来的时候一样。我没有带走一片云,也没有带走一粒沙,只把康河的暮色、星光、琴声,还有那些浸在水里的温柔回忆,都小心翼翼地藏进了心里。
或许以后,我会在某个同样温柔的黄昏里,想起康河的水,想起河边的柳,想起满河的星光。那时,心里一定会泛起和此刻一样的温柔,就像康河的水,永远都在心里轻轻流淌。
别了,康河。我会带着你的温柔,继续往前走,也会在心里,为你留一片永远的暮色与星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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